扁担

just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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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络桓这人，优点挺多。

刹一看还是个理想型，颜值刷得上衡道众前三，又是个悬壶济世的主，平日里对谁都客气和善，那会儿他头上有老大二姐，底下还没人，被贯了个老幺的名，还能耀武扬威做个小统领。好景未长，待瞅着嬴旭危带回了琦里小媛，他这小统领也就没的当，不仅没得当，他还得给自己点上带孩子的技能。

葛清菲镇守衡道众时间不多，大江南北东奔西走的活都揽在她身上。那时琦里小媛刚能叫“三哥”，路都走不直，抱着他三哥的腿，颤巍巍稳着平衡。衡道众也不乏其他孩子，人家是牙牙学语叫“娘亲”，就这琦里统领牙牙学语叫的是“三哥”。她黏扁络桓那劲头就跟往自己身上粘了个牛皮糖贴了根磁石条，力气大得不行。扁络桓去开会，她跟着，去煎药，她跟着，去茅房，她还想跟，扁络桓犯愁了。

琦里小媛捂脸哭得梨花带雨满地打滚：“三哥不要我了！三哥不要我了！”

夜半三更，茅房外鬼哭狼嚎，动静招来了嬴旭危。

琦里小媛立马不哭了，躲在他三哥身后，抽泣着鼻子。

扁络桓掐了掐眉心，好言相劝道：“先跟大哥待一会儿，好不好？”

琦里小媛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嬴旭危不动声色地站着，脸上波澜匿得很深，眉峰稍稍蜷了蜷，却未应声。

琦里小媛怕嬴旭危。葛清菲和扁络桓都能哄她睡觉，但要是嬴旭危往边上一站，她就吓得一股脑钻进被子里，自顾自嘤嘤嘤半天，再不喊着听睡前故事。想必是觉着嬴旭危一开口那句“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只猴”，后面就是恐怖片走向连番来袭。

扁络桓找嬴旭危谈过几次，说当统领你行，哄孩子你就不在行了。

嬴旭危低头在瞧着机关，闻言忽而抬了抬眼，扁络桓一手拍起脑袋，似是想起什么。

之前琦里小媛尚未学会走路，葛清菲接了任务，得去景安三日。走之前叮咛嘱咐了上百件带孩子的重点事宜，扁络桓手里翻腾着只草蚱蜢，说葛清菲那些讲的都是带寻常孩子的，咱这琦里统领可不是寻常孩子。

葛清菲白了他一眼，踏上飞行器，撩撩衣袖走人。

谁料当晚琦里小媛不知从何处捣鼓到了飞行器，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有样学样似的绕着飞离了驭界枢地面。那小家伙浑不自知，扒着飞行器往下瞅，不怕高更不怕摔。

扁络桓吓得不轻。若这琦里小媛少根头发，葛清菲应是会让他少条胳膊。他刚欲去寻屋内飞行器，却见头顶高台处已有人踏着飞行器绝尘而起，满头华发盈着皎月凉晖，衣袂翻卷，像脚底腾的是团仙云，一不留神就会入天升仙似的。

嬴旭危抓着乱飞的琦里小媛，一只手拎着她，从飞行器上不偏不倚地跳下。扁络桓急匆匆跑过去，嬴旭危将琦里小媛塞进扁络桓怀里，算是息事宁人准备回头走人。

扁络桓探了探琦里小媛额头，叫了句“坏了”，嬴旭危走出三步的双腿生生一滞。

那晚琦里小媛受凉发了烧。扁络桓找出银针，却又心疼得不敢往孩子身上扎。只得写些方子命人抓药，转身蓦地瞧见嬴旭危抱了盆热水，从门外走进来。

扁络桓张了张嘴，在看到他老大拧了张白帕子往琦里小媛额头上盖之时已觉此情此景天方夜谭亦不可思议，半时辰后嬴旭危竟又捧了碗热烟袅袅的清粥，扣在桌上，对扁络桓递了个凉薄眼神。

扁络桓长这么大也不知他老大还能下厨房。他怔忪片刻，凑过去闻了闻那白粥，忽觉饥肠辘辘，他嘿嘿笑着抬头，问了句：“肯定还有我的份。”

嬴旭危蹙了蹙眉，道：“没你的。”

扁络桓心里不太平衡。

转念嬴旭危又掏了壶酒罐子出来，道：“这是给你的。”

那晚等着琦里小媛退烧，扁络桓沉默地坐着跟嬴旭危喝酒。

扁络桓想他老大的确像个不飞升成仙就遁入空门的世外客，看似无欲无求，但实际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的人。扁络桓之前没什么人生目标，也许就是当个大夫，不是好大夫也行，能医几条命是几条，半辈子浑浑噩噩在这驭界枢里待着，再一睁一闭眼，兴许还是一辈子。

当然，这亦是雾魂没出事之前他的一厢情愿。

现在他更看不透嬴旭危的想法，那人本就不好猜，偶尔连猜带蒙想对了，那人亦绝口不提半点风声。扁络桓心想也就算了，他大哥说什么，要他做什么，他何时推脱过。犯险的事做过不少，现在做的事更不知是救人还是害人。谁说嬴旭危无欲无求，对方这不是还能佯装智者似的做做解救六界苍生的事。

“老大你若是在意小媛，平时就多看看她，跟她说说话。”

嬴旭危静静坐着，未点头也未摇头，不知这话听进去了几分。

扁络桓忽而探出手，于嬴旭危脉间把了把。

嬴旭危垂眼瞟他，映着烛火，叫人看着也就没那般寒。

他道：“我已让人放信，遣你二姐回来。”

语毕他収了手，敛紧袖子，站起来朝外走。

桌上那粥小媛吃得七七八八，最后几口，扁络桓吸溜着吃光了。

软中带香，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粥。

琦里小媛五岁生辰那日葛清菲留了几个蝴蝶结生辰礼物，又因任务早早下了山。

扁络桓去叫她起床，送了数十只不同花色的草蚱蜢，琦里小媛看着欢喜，又捧着葛清菲送的蝴蝶结，嚷着让他三哥给她编辫子。

扁络桓抓着她那头乱毛，左边扎了个揪，右边绑了条绳，最后那蝴蝶结是安上去了，一高一低的冲天揪，几根杂毛还荡在她眉头上。

嬴旭危走在门口，见状愣了片刻，只低低道了句：“像什么样。”

琦里小媛吐了吐舌头，畏畏缩缩站起来。

嬴旭危手里拿着两只重锤，于桌前搁着，对琦里小媛道了句：“今日起，正式开始学功夫。”

琦里小媛抿了抿嘴巴，问：“谁教我呀？”

嬴旭危滞了片刻，道：“师父不在，理应衡道众年长者相授。”

琦里小媛嘟囔着嘴，道：“我要我三哥教……”

扁络桓哀戚叹了叹：“那我跟你一起学，可好？”

嬴旭危猝不及防甩了眼刀，瞪了扁络桓一眼：“就算你在边上，学功夫之事，我也不会留情。”

扁络桓笑了笑，道：“小时候每每师父要打我，还不是老大你偷偷求的情？你既然能替师父看着我，那我又怎么不能替你看着小媛？”

嬴旭危不再答话，随他去，嘴上算是允了。

TBC